藺荷再聽到王才消息的時候, 是他和楊氏爭奪一品樓的所屬權。

她這才知道，一品樓是楊家借錢給王才建起來的，如今王才要將楊家的女兒休掉, 對方怎麽可能善罷甘休。

於是在持續了幾天的爭奪後, 王才被人給套麻袋打了, 對方下手不留餘地, 直接把人給打得無法下床。

官府沒抓住打人者，最後只能聲稱是城外的一批地痞, 還呼籲百姓最近少出門，沒想到讓京城的治安上升了許多檔次。

因為王才躺在床上，除了腿能動，其他地方都不能動, 於是楊氏自然而然接手了一品樓。

楊氏拋開戀愛腦之後，整個人還算是比較精明的。

和王才不同，即便對待東街的普通百姓也禮貌待之, 一個酒樓, 除了食物好，讓人賓至如歸的服務同樣是關鍵, 沒過多久, 東街的百姓便認同了楊氏，他們甚至覺得楊氏比王才更適合當酒樓的掌櫃。

以至於王才養傷回來後，才發現一品樓已經沒有了他的位置。

“喜報喜報！”

小十、孫世嘉和江玄三個小孩子從外面跑進來，臉上的笑容比太陽還要熱切, 藺荷放下手裏的東西，擡起頭笑道，“什麽事情，這麽高興？”

“藺姐姐, 王才和他的小妾被趕出一品樓了！”

藺荷一楞。

小孩子這段時間也聽到了流言蜚語，一直對王才懷恨在心，他們的藺姐姐又聰明又勇敢，根本就不是流言裏所說的那種人：“是王才的夫人楊氏做的，她還聲稱王才從去年便和翠氏狼狽為奸，兩人意圖謀害主母的性命，不僅如此，王才還經常騷擾一品樓的店丫頭，可惜.癩.□□.想吃天鵝肉，也不撒.泡.尿照照自己的樣子，除了翠氏誰能看得上他！”

江玄親眼目睹了熱鬧，此刻學著楊氏的神態，將那些話語描述的繪聲換色，聽得藺荷頭疼：“好了好了，我知道了，小孩子以後不要再說這些話。”

“藺姐姐，不是我說的，是楊氏說的哦。”

“那也不能說。”

“嘿嘿嘿……”幾個小孩笑嘻嘻地吐舌頭。

楊氏的那些話雖然沒有指名道姓，但眾人都明白“癩.□□.想吃天鵝肉”的“天鵝”指代的是誰。

怪不得藺荷會離開一品樓，若藺姑娘真的向王才說的那般是他的人，那她何必離開呢！

“呸，這無賴，肯定是看藺姑娘的飯堂越辦越好，眼饞！”

“我就覺得不可能，藺姑娘多麽善良的人啊，鹵味和發面都是她做出來的，試問現在百姓們誰不吃鹵味和發面？”

“墻頭草，當時怎麽不見你站出來！”

“哼，還不是因為你們都不相信嘛！”

流言再次泛濫，但內容卻是與之前大為不同。

這些事情，藺荷尚且不知道。

她正在教導三個小孩子不要聽些市井腌臜話，江玄古靈精怪，表面答應，實際拉起兩個小夥伴的胳膊往外跑，“只要藺姐姐不知道，就好啦～”

結果跑得太快，沒有看清門口的來人，一下子撞上了。

——“哎呦！”

“陸叔叔！”

“陸大人！”

“嗯。”陸史虞扶了幾個小孩一把，沒有讓他們跌倒，“看路。”

“知道啦！”

小孩對視一眼，連忙撒腿跑路：陸叔叔／大人來找藺姐姐，大人說要這個時候要避開哦！

藺荷無奈嘆氣，隨即看向門口的人：“你回來了。”

“嗯。”

陸史虞心情似乎不錯，眉目間帶著難得的輕松，兩人默契地沒有提起王才：“自行車研究的如何？”

說到這件事情，藺荷就有話了，她眼睛亮如晝星：“不愧是工部，那些構造圖畫的好精細啊，我想我已經有些條目了！”

“哦，當真？”

“自然當真！”

藺荷當即把自己畫的圖紙拿出來給陸史虞看：“你看這裏，如果想要動，必須有類似於軸的東西。”

這幾天，她照著工部的馬車構造圖仔細研究，然後憑借著那一點不準確的記憶畫出自行車的大體圖，兩相對比，還真的讓她記起來二者的區別。

那就是——鏈條。

自行車之所以前後兩輪也能轉動，靠的就是鏈條的動力傳送。人騎上自行車，腳底踩著踏板向前轉動，靈活的鏈條便會帶動自行車的後輪轉動，如此將人力轉化為起步動力和行駛路程動力。[註1]

陸史虞聽著藺荷的講述，雖然他並不是都能聽懂，但大體懂得需得先作出那個所謂的“鏈條”，才能進行下一步自行車，所以他問：“這個鏈條，好做嗎？”

藺荷卡殼，隨後不確定道：“……應該可以吧？”

畢竟她沒有做過自行車鏈條。

粗略畫一條鏈條圖紙，藺荷拿著圖紙和陸史虞來到木匠家裏，木匠也只是一個普通的木匠，何況鏈條是鐵質物，木匠無從下手。不得已，二人又找了一個鐵匠。

結果依舊不如人意，鐵匠根本看不懂藺荷所畫的圖紙。

“小的只會做些鍋碗瓢盆，小物件，這種東西，恐怕得去找大師。”

藺荷滿懷期望地出去，又滿懷失望的歸來，接連的打擊讓她難免心裏有些洩氣。

她甚至忍不住想，反正現在現在的飯堂也辦的挺好的，何必要給自己找麻煩，非要拓展新的市場呢。

要不，還是算了吧。

“或許還有一個辦法。”

突然，一直沒有出聲的陸史虞開口。

藺荷不帶希望地看他：“什麽？”整個京城的木匠鐵匠都毫無頭緒，除非魯班再世，否則她想象不到更好的辦法。

“天底下煉鐵工藝最好的鐵匠，其實都在一個地方，把圖紙拿給他們，或許可以突破困局。”

藺荷很快反應過來：“你說的可是工部？”

“沒錯，不過……”他頓了頓，“若把圖紙交給工部，也就意味著呈到了皇上面前，最後的成果，或許不再是你的。”

官場爾虞我詐，為了追求利益，取代他人功勞的事情並非沒有發生，“不過如果你願意，我會盡力為你爭取利益。”

他說的認真：“不論什麽事情，我都會替你解決。”

一瞬間，藺荷想到了這次的流言。

她從未和他提起，但以陸史虞的身份，不可能不知道。哪怕是陸府的管家，恐怕也會在第一刻告知對方。

可他依然沒有詢問。

她不想說，他便不問。

但王才後面的遭遇，又讓她覺得，或許沒有那麽簡單。

陸史虞在用他自己的方式，默默守護著自己。

藺荷心裏從未有這麽充盈過，她突然意識到，自己不在是最開始那個孤獨無助的藺荷。

不知不覺中，她已經有了許多朋友，有了自己事業，也有了一個可以為自己遮風擋雨的人。

藺荷笑了，她語氣變得輕快：“其實我之所以做自行車，就是為了讓小外賣員們省點力氣，如果皇上有其他對大家有益的用途，那不是更好的事情嘛？”

所以，大方地擺擺手：“既如此，那就拿去工部吧。”

老天讓她穿越到這個時代，雖然無法像其他穿越大神一樣改變世界，可她也在盡心盡力地努力生活。

開了屬於自己的小飯堂，讓許多大楚百姓吃到了幾百年後才出現的美食，或許冥冥之中，這次的自行車也是一個契機吧。

陸史虞深深看了她一眼，他將桌上的圖紙拿起來：“放心，是你的，只能是你的。”

*****

工部的人一年四季都是六部中最閑的。

對於一些不求上進的人來說，這是一個養老的好地方，但對大部分心懷大志，想要更進一步的人，閑散意味著沒有功勞，意味著被皇上遺忘。

能留在京城當官的官員，哪一個不奢望著被皇上註意？他們只能羨慕地看著隔壁禮部、戶部，然後祈求快點兒來活吧！

陸史虞的到來打破了這片“靜土”。

彼時，工部尚書正坐在那兒一邊喝茶一邊抓頭發，想要造點兒東西，又無從下手：“陸大人，聽說你把我們馬車圖借走了，怎麽，想造馬車嗎？不如直接來我們這買，本官給你打折！”

陸史虞問：“打多少？”

“九折怎麽樣？”

陸史虞不說話，工部尚書一咬牙，“八折！不能再少了，這還是看在陸大人儀表堂堂的份上，給你的吐血折扣！”

陸史虞淡淡道：“下官今日不是來買車的，而是有一項生意想和江大人談談。”

“什麽生意？本官忙得很，你還是去找其他人說吧。”工部尚書聽到陸史虞無意買他們的馬車，立刻又恢覆了冷淡的態度，然後重新坐回書桌後抓頭發。

陸史虞沒有離開，他將手中的東西放到工部尚書的面前：“大人看過之後，再拒絕也來得及。”

見他如此鍥而不舍，工部尚書心裏升起來點兒疑惑，心想反正也是閑著，看一眼全當給對方面子……他接過來，剛開始不以為意，誰知目光落到圖紙上之後，表情就變了。

圖紙很簡單，以他的眼光看，甚至可以稱得上潦草。

可上面的內容卻他足足看了有一盞茶的時間才回過神，滿臉震驚：“這是你畫的？”

“並非下官，是在下的一位友人，對方對工部推崇已久，覺得工部諸位大人都是大能，只不過缺乏一個時機便可一飛沖天……如今時機已經送來了，只看江大人是什麽想法。”

他是什麽想法？

他只差抱住陸史虞的大腿說我當然願意啊！如此精湛的創意，工部尚書敢保證，絕對會做出讓皇上滿意的物件！

不過臨到關頭，工部尚書還是控制住了自己：“能畫出這種圖紙的人絕非等閑之人，他為何要將圖紙交於我們工部，平白讓人瓜分一杯羹？這樣對他有什麽好處？”

不愧是能做到工部尚書位置的人，在這種時候也沒有被利益沖昏頭腦，陸史虞心中更加滿意，和這樣的人合作才能放心。

“對方不適合出面，所以才委托在下來和大人交涉。”

工部尚書不死心，繼續那這個試探道：“不知對方的身份是？”

結果陸史虞卻變了臉，他一把將桌子上的圖紙收起，冷聲道：“既然江大人無意合作，本官就先行離開了。”

“唉唉唉！”

工部尚書趕緊從座位上站起來拉住對方。

陸史虞的友人可不多，工部尚書思來想去，還真想出了這麽一個人。

不就是那位先皇的養子，如今皇帝弟弟黎王嘛！

至於不能出面也是可以解釋的，黎王再怎麽樣也是一個王爺，若被其他人知道工於此道，怕是要落得嘲諷，更何況黎王的身體不允許他勞累……這樣一想，陸史虞替誰而來，瞬間明了了。

於是工部尚書道：“本官願意合作！”

[註1]bd自行車鏈條的作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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